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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事基本上是这样开始的：

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早晨。基本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。Q几乎准备把它评为这一年以来最好的早上，因为他醒来，有他的茶，他的烤薄饼，还有他的猫，以及Bond。一个人还能需要别的什么？

一切都还挺好的，直到Bond说，稍微犹豫了一下，但总体上是很爽快的：“Q，假如我死了的话——”

Q用一只手示意他停下，把他的茶杯拿起来。

“等一下，”他说，“如果我们要聊这种，这种——存在主义之类的话题，拜托，至少先让我喝完这杯茶。”

—

后来，事实证明，这跟存在主义一点关系没有。如果是的话还比较好。Q忽视了这是一年一度的那个季节，内务的季节。因为他们又要更新人事表格了。

“你认真的？”Q问，“你认真的？”

“你问了两次。”Bond说。

“你认真的？”

“考虑一下吧，”Bond说。而且似乎为了增强他的说服力，他喂了猫，还利落地洗了碗。

—

说起来，他和Bond之间——他们不算是很典型。

他没给Bond写过情书。Bond没给他买过花。他们也不会跑出去和别人说“是的，我们确实是一对儿，那种一对儿”。他们可以结婚，但谁也不觉得值得费那个劲。他们几乎没庆祝过什么纪念日。Bond从来没叫过他亲爱的（他偶尔还管M叫亲爱的，不怀好意还很刻薄，事实证明他压根不是那种会甜言蜜语的类型）。但事实上来说，他们几乎是住在一起。他们睡在一起。他们一起吃饭。他们差不多是一起在上班。他们有一张购物清单，还有一张打扫卫生的轮值表。Bond算是他的猫的其中一个家长，算是吧。他还有Q家的钥匙。他会对Q的厨艺说一些还算是好听的话。这就是他们的情况。

这是午餐时间，秘书朝他点了点头。

“哦，”Eve说，真心实意的，Q有时候觉得她是他们这里最正常的人，有时候又不那么确定，“那还真是——挺可爱的。”

Q看了她一眼，她也看了回来。

“干嘛，”她说，“是真的挺可爱的呀。”

这就是他们的情况，然后他现在——

“Bond想把我写到他的遗嘱里。你知道，以防不时之需。”

“哦,”Eve说，挑起眉毛，“哦，这可真是——嗯，可真是——”

她半天也没说出“真是”后面的话。但至少她没有再坚持这很可爱。Q不怪她。因为这是他们的午餐时间，讲礼貌的人在午餐时间是不谈论这种话题的。但是他们在MI6，而礼貌在这里真的不值一文。

Tanner显然认为这不是一个他愿意被纳入的话题，因为他直直略过他们走掉了。Eve还卡着，然后过了几分钟，她似乎决定最好的策略是反客为主。

“那你怎么想？

Q，因为他是英国人，所以在回答一些重要的问题之前，他慢慢地喝了一口茶。

—

他真的有在想。

也许直接拒绝Bond会更简单一些，无论他在这些事情上有多具有说服力。毕竟，这是真的，MI6确实曾经拍卖掉了Bond的公寓，就因为他们认为他死了，而他从来没有说过该怎么处置这些东西。Q总体来说是个无神论者，但他对人死后要处理的事务还是够反感的。他能理解葬礼，但所有的这些琐事，他觉得如果有什么能让人不能安息，一定是跟这些手续和数字有关。

“这不仅仅是有关数字和手续，”Tanner在几年前的一次财务会上和他说，虽然那场财务会总结起来就是我们真的没有更多的钱给Q分部了，是的，M说的，不信你去问他。“你整天和数字打交道，Q，你难道不清楚吗？”

“关于什么？”

“我们在做的这些——这些，数字，程序什么的。我们做这些不是为了屏幕上有东西可以显示。这总是为了人。你清楚的。”

好吧。他说的就还是，蛮有道理的。他大多数时候说的话都算是蛮有道理的，就是时机不好，所以大家总是不太在意。更何况，Q还在为他的预算生气，也为Bond又消失去了世界的哪个角落而生气，所以当时没怎么理会他。

——

但他确实是有道理的。而Q确实考虑了，关于这件事。

他在上班的路上在想。他在上午给009画图纸的时候还在想。他在向M作报告的时候也在想。他在午餐时间和Eve讨论了这点。另外，他抵抗了写一个程序来解决问题的冲动。他午睡起来的时候也还在想。他想了又想。他还抵抗了用发短信的方式拒绝他。

其实，他也许应该要答应他，这真是个相当实用的提议。对他们过的这种生活来说完全说得通。他想。至少在逻辑上完全说得通。但同时，他又不是真的很确定。

他仔细的前后考虑了这个问题，然后意识到，真正困扰他的事情，比他预想的更简单。

所以他就做了合理的事：然后他拿了一张纸，把想法写了下来。

——

“James”，他说，在下午帮Bond整理装备的时候。头也不回的。

“嗯？”

“我考虑过你说的话了。”Q说，“早上那件。

Bond，作为他们最好的特工之一，确实学会了如何不动声色。“哦？”Bond说，”你怎么想？”

Q退后了两步，所以他可以直接看到Bond的双眼。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。吸了一口气，然后拿出了那张纸。

“Bond”，他说，因为这不是一个叫“James”的场合，因为这是很严肃的，“在我给出我的回答之前，我希望知道你是否明白这点：如果你死了，会发生什么”

“而那是？”

“我认为你必须在把我加上去之前仔细考虑这点。因为，如果你死了，这就是发生的：我不会去参加你的葬礼。我不会护送你回到你的家族墓地，如果你想要被葬在那里。我不觉得我能面对这一切，而且我真的讨厌人多的场合。我不喜欢处理财务的事，所以如果你留任何钱给我，它们会直接去到慈善机构。另外，我会哭，大概会哭很久很久，真的很久。而不管我哭多久，我的精神状态都不会恢复到它原来那样，思旺医生也做不了什么。只要我还在这里，我就永远会想起你，而那会在很大程度上损害我的工作能力，大概还会引向一些事故。你明白我说的话吗，Bond？如果你死了，像是，真的死了。在某种程度上，这会毁了我。而我在这件事上无计可施。字面上的无计可施。”

他并没有讲的声情并茂，老实说，他可以把这段话写在一个报告上。因为这些是事实。他看得到，十分清晰。对于会发生的事，否认才是不理智的事。

“所以，Bond。”他说，“你确实清楚吗？”

Bond并没有马上回答，因为有那么几分钟他只是看着Q。他们只是看着彼此。

Q还在喘气。因为——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是真的很累人的。

“你知道”Bond过了一会说，“人们一般只是简单地说我爱你。还有，小心点，别死了。”

“我不是其他人”Q嗤声说，“而且你从来不做那种保证。而且人们也不在早餐时间和别人提出那种要求。所以，你明白吗？告诉我你明白了。”

“对。”Bond说。”是的，我明白。”

他的口吻柔和，几乎不可思议地如此。至于Q，他会在下班之后亲吻Bond，比较庄重的那种，配的上这种气氛。虽然他也拿不准人们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亲吻。但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，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，然后回到他的工作中去。仿佛他们只是交换了一次产品的反馈。这——大概也算是吧。

“所以，如果你真的打算要去死，拜托仔细想想我上面的话。然后你可以把我写上去了，如果你需要我的签名，说一声就好了。”Q说，然后，因为他真的确实仔细地想了这个问题，“还有就是——”

他推了一下眼镜，又写了几行代码。眨了眨眼。

Bond在等着他。

“还有就是，这事是双向的。你得把你的签名给我。你知道的。如果我死了——这在压力大的技术人员间还挺常见的——总得有人负责照顾我的猫。”

Fin